Walnut

[太芥]骷髅旁的玫瑰


“请给我一束玫瑰。”
花店不大,装饰却极尽温馨之意。鲜花养在蒙了彩色纱纸的塑料桶内,壁灯散发出与款式相符的古典柔光。调放着轻音乐的年轻女店员将碎发别到耳后,一张圆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。
“红玫瑰吗,先生?”她取出一支擦净了水珠递来,鼓鼓囊囊的花苞和代表着生命力的颜色,像伤口处刚愈合的粉红皮肤,鲜活柔然得刺眼。“今天刚到的一批,可新鲜了,您爱人一定会喜欢的。”
“哈…爱人。”低低咀嚼着这个发音美妙的词汇,唇形圆润如同花苞饱涨的弧度。真是安然行走于光亮呢,这些活在乌托邦中甚至从未见过像样黑暗的人,守着花儿和戏剧中的浪漫——其实只要看上一眼便知道,像自己这样眼中漆黑一片的家伙,又怎会有什么爱人?
花刺戳疼了拂过的指尖,从喉中压出声沉闷的苦笑将玫瑰递回,拉扯着嘴角试图堆出个笑脸肌肉却僵硬着不伦不类。“白玫瑰,谢谢。红色不适合…我的爱人。”

到底还是这么称呼了,带着自作多情和他惯用的嘲讽。就这么一次吧,在他绝对听不见的地方同陌生人平淡地提起,体会着轻微负罪感和背德的扭曲快乐,语气轻巧倒是了却了心结。
接下来就简单多了。比起跟他人打交道,明确地奔向目的并妥善完成才是自己熟知的生活方式。将玫瑰花束小心地靠着座位摆好,一脚油门踩下轿车飞驰上了山路。
他现在住的地方倒是宁静,无论车马喧嚣酒会应酬还是他最想逃避的任务都打扰不到,大概他对这般孤寂也是满意的。怎样的人配怎样的土地,该坠入地狱去的家伙自是与热闹地段无缘。
只苦了前来探望的人,鞋底翻起的泥土溅上青绿杂草,一步一个脚印蹒跚在泥泞小道上,手里还握着那束可笑的玫瑰,西装革履像是前去求婚般正式——只缺了毛茸茸的小盒子里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。
“我来看您了,太宰先生。”低声说着将花束安置在冰冷碑前,“太宰治之墓”几个大字承托着金色染料凹陷于纯黑大理石之上。太宰治,自己的前上司、师父、孽缘、执念,深埋心底的爱人——死了,就葬在这里。

“恭喜您终于获得如愿的沉眠,得以逃开这浸染着污秽的世界。也恭喜您终于摆脱了这个芥川龙之介,从此他的视野中再无一丝光明引路。”
深吸口气稳住颤抖的嗓音,喉头耸动却不知再该说些什么。或许是该哭的,但不仅是他厌恶看到泪水,自己的眼眶也干涩流不出什么液体来了——血倒是可以,只怕玷污了他向往追逐无数次的死亡。
终于还是支撑不住跪倒在碑前,手掌感受着打磨锃亮的微凉触感缓缓将额头抵上他姓氏。
倒是走得干脆啊,太宰先生,奔着璀璨的极乐世界而去了——可我,卑微的走狗,到头来都未曾得到一句认可的我,又该去哪里寻求立足之地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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